围绕俄罗斯和WTO的两大疑问：不是想踢就能踢，想退就能退｜记者观察

随着乌克兰局势的发展，围绕俄罗斯和世贸组织（WTO）之间的关系，外界有两大疑问：第一，俄罗斯是否会退出WTO；第二，美国能否将俄罗斯排除在WTO之外。

如回答是否能够退出WTO这一问题，需翻开《马拉喀什建立世界贸易组织协定》，其中第15条“退出”中有明确规定，即“任何成员均可退出本协定。此退出适用于本协定和多边贸易协定，并在WTO总干事收到书面退出通知之日起6个月期满后生效。”

理论上成员方可以主动退出WTO，但在实际中并不那么可行。

仅以“在WTO总干事收到书面退出通知之日”这一条件为例，该书面通知须由能代表成员方的主体发出。中国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副教授丁如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譬如在俄罗斯，这就不是一个议员提案可以决定的，须首先经俄罗斯国家杜马（即下议院）通过，再由联邦委员会（即上议院）通过，同时需要俄罗斯总统的授权，形成代表俄罗斯的最终决定，随后通知WTO总干事，而这还仅仅是来自其国内立法和行政程序的其中一个阻碍。

此外，对于关税以及制度壁垒方面的影响会最为明显，无论是对于俄罗斯的服务贸易、货物贸易还是知识产权都会产生影响。

丁如称：“若俄退出，就等于自己开启了一个全球可以针对俄罗斯采取单边措施的潘多拉盒子，是不明智的”。

为何WTO不是想退就能退

有关俄罗斯是否要退出WTO的一系列报道，主要来源于俄罗斯塔斯社。当地时间21日，据塔斯社报道，公正俄罗斯党向国家杜马（议会下院）提交法案，要求废除俄罗斯加入WTO议定书。随后，塔斯社再次报道，俄罗斯经济发展部表示，该部门未收到提议俄罗斯退出WTO的法案。

俄经济发展部还表示，WTO是俄罗斯能在经济领域积极捍卫自身利益的唯一国际平台。除此之外，退出该组织还将被未制裁俄罗斯的友好国家视为消极举动。该部门还指出，从WTO角度出发，针对WTO的制裁行为是非法的。

当日，塔斯社还配发了一篇对于俄罗斯联邦外交部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MGIMO）教授伊萨琴科（Tatyana Isachenko）的采访，在其中伊萨琴科表示，要求废除俄罗斯加入WTO议定书的这种行为不符合俄罗斯利益，相反，这可能有利于对俄罗斯施加压力的国家。

她强调，退出WTO将为垄断国际贸易的倡议和规则提供更多机会，同时还可能会导致俄罗斯与包括欧亚经济联盟伙伴在内的友好国家建立的“规范对外经济关系的基础彻底破坏”。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研究部主任崔凡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虽然WTO的规定是任何一方想退出，6个月即生效，但如若退出，目前保持中立的国家以及那些对俄顺畅做贸易的国家给予俄罗斯最惠国待遇的基础都可能会丧失，对俄罗斯而言肯定是坏事，因而正常情况下，预计俄罗斯不会主动提出退出。

丁如则表示，首先，虽然WTO从规则上想退可以退，但是国内程序能不能走下来？

如前文所述，在行政层面，程序即为难题。其次，关税成本难以估量。

丁如解释道，一个国家有三种不同关税，一种是同对方完全没有类似WTO的贸易合作协定时，适用进口普通税率，此类关税很高；而在两方均参与WTO的情况下，又有两种最惠国待遇关税，一种基于WTO之上的优惠关税，一种是在WTO基础上，基于其他区域或双边贸易协定出现的更优惠关税，譬如在我国加入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成员之间。丁如解释道，如果俄罗斯退出WTO，又同某国没有任何双边或区域贸易协定的话，俄罗斯出口他国产品面对的关税就参照 WTO之外的第一类普通税率，即非最惠国贸易关税，各国情况不同，但税率可能很高。

此外还有来自制度层面的冲击，即各国可以任意采取专门歧视俄罗斯产品的各类措施。丁如说，而如果在WTO体系内，《关贸总协定》（GATT）第十一条在数量限制的一般取消方面有规定，即“任何缔约国除征收税捐或其他费用以外，不得设立或维持配额、进出口许可证或其他措施以限制或禁止其他缔约国领土的产品的输入，或向其他缔约国领土输出或销售出口产品。”

丁如表示，就是因为这一条，各方才不敢随便在进出口方面做出数量上的限制，如俄罗斯退出WTO，这就意味着其他国家都可以随便对俄罗斯产品采取数量上限制，比如禁止进口俄罗斯产品。

想“踢出”也很难

伊萨琴科还在同塔斯社的采访中谈到，一些成员已经提出了在WTO排除俄罗斯的建议，但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缺乏适当机制。

伊萨琴科所指的是近期美方酝酿的暂停俄罗斯在WTO成员地位一事。而在近期几乎所有WTO的例会上，都会提及乌克兰局势问题。

第一财经记者从权威信源处了解，就在23日刚刚结束的WTO贸易相关投资措施（TRIMS）委员会上，乌克兰代表表示，乌克兰目前的总体直接经济损失估计为5.75亿美元。美国在会议上则表示，必须追究俄罗斯的责任，并为此付出沉重经济代价。

俄罗斯表示，上述声明与委员会的任务没有直接联系，且对多边贸易体系造成了额外的损害。

崔凡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在WTO不存在一个成员把另外一个成员踢出去的机制，而美方所援引的《WTO协定》第10条“修正”原则，也不是一个踢出去的机制。

诚然，在WTO驱逐任何一个成员都将非常困难，因为WTO没有具体的驱逐程序。这又一次涉及了理论和实际的区别。

从理论上来说，在WTO，需要三分之二的多数票才能创建这样一个驱逐程序，而要取消俄罗斯成员地位则需要四分之三的多数票。但自WTO成立以来，在实际中通常是采用在164个成员方之间达成共识的方式推动议程。

此外，近期，美国及其西方盟友正评估俄罗斯是否应继续留在二十国集团内（G20）。

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23日记者会上表示，G20是国际经济合作主要论坛，汇聚了世界主要经济体，俄罗斯是重要成员。任何成员都没有权利开除其他国家的成员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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